腊月三十晚上,黑妮坐在灯下忙着明天过年的吃食。解士美坐在炕沿上苦思着什么。黑妮不知丈夫又在熬煎啥,便劝慰道:&“哎!别再愁天苦地的啦,有那工夫,还不如给咱编一副对联哩&”。
解士美装出一副没有好气的神态说:&“看看咱着光景:酸菜一瓦罐儿、红薯一筐篮儿、两盔棒子(玉米)面儿,过的这号恓惶年,还有心思贴对联?我看你是叫化子乱弹琴&—&—穷高兴!&”
&“咋!不贴对联就不恓惶了?&”向来温顺的老婆,倔倔地顶了丈夫一句。这一顶,把丈夫可顶乐啦。
&“哎喓,你也学厉害了!&”
解士美妙贴春联
黑妮白了他一眼,说:&“&‘挨啥人,学啥人,挨上孙猴子敢欺神&’,这还不是跟你学的!再说,这世道,不厉害点儿,还真没法活人哩!&”
解士美高兴地说:&“好好好,有你这句话垫底,我心里就踏实啦&”。
解士美一会儿看着窗户发愣,一会儿歪头苦思,象在寻觅什么。忽然,什么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,他猛不丁地一拍案板,高叫:
&“有啦!&”黑妮吓了一跳,问道:&“有啥啦?&”
&“你听,这是啥响哩?&”
黑妮侧耳一听,&“噔噔噔&·&·&·&·&·&·噔噔噔&·&·&·&·&·&·&”一阵刀剁案板的声音传来。她没好气地说:
&“这有啥听头!这还不是有钱的人家,在剁肉馅哩?&”
&“你再看&—&—&”
&“看啥哩?&”
&“看你自个干啥哩?&”
黑妮莫名其妙地把自个儿浑身上下看了个编,&“我咋啦,不就是在捏窝窝哩吗?&”
解士美调皮地把卧蚕眉一扬,说道:
&“对啦,你听见和看见的,就是我给咱编的对联!&”
&“这算啥对联?&”黑妮好生奇怪。
&“你听我给你说嘛!&”解士美跳下炕,做了个捏扁食(饺子)的样儿,两手拇指在上,另外八指在下,一捏,说:&“有钱人吃的这个;咱们呢&”,他拽了一块棒子面,用左手拇指旋了个洞,另外九指一起动作;边转边团&—&—&“吃的是这个。可咱照样添一岁,谁也把咱隔不到那岸去。我的对联就是这个意思,你看行不行?&”
黑妮明白了丈夫的意思,她把手里团好的窝窝头重重地往案板上一蹾,说:&“行!&”
初一早上,有人见解士美大门上贴着一副对联:
莫道你噔噔噔噔二上八下可以辞旧岁;
且看我啪啪啪啪一里九外照样迎新春。
一看脑儿,怪!上面只写了一个&“眉&”字;更奇怪的是,下门框还有一个&“底儿&”,写着一个&“桃&”字。
有钱人一看,都感到好笑。这算什么对联呀?这个说:&“我看是叫化子编天书&—&—穷装璜!&”那个说:&“我看是叫花子喝醋哩&—&—穷酸气!&”
可是老百姓一看,心里全懂。那意思是说:&“有钱人辞旧岁吃的是扁食,穷苦人家过年却只能啃窝窝头。人世间如此不平等,真是上天不长&‘眼&’(有&‘眉&’无&‘眼&’),地下没有&‘理&’(有&‘桃&’无&‘李&’)啊!&”
据说,这副迷联,在民国年间还有人贴过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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