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礼拜花》：联话（叶小凤）

联语之制，源出晚近。唐开元时薛珍君自题其墅门曰：

安贫乐道；

闭户著书。

实为此体之滥觞。孟蜀而降，作者渐夥。今则新岁市场贺生送死，莫不以此矣。

赠妓联盈坑盈谷，而佳制实鲜。其法传者，若严冬友赠大姑曰：

大抵浮生若梦；

姑从此地销魂。

又失名氏赠老二曰：

老于是乡可矣；

二分明月何如。

咸隽永耐寻味。自倾风疋坠，彰彩尤衰，斗鸭眠花，尽是伧荒之辈。偶有赠言，都属恶札。且蛾眉□幽，没字碑多。即有疋奏，亦无所施矣。

联之有集句，犹诗之有缀锦也。同里乳燕词丈，集北宋人词云：

海棠开后，燕子来时，黄昏庭院；

红粉墙头，绿杨影里，临水人家。

可谓天衣无缝。又有集题水榭者云：

波暖尘香，看槛曲縈红，簷牙飞翠；

醉轻梦短，在灯前欹枕，雨外薰炉。

亦不恶。

赠妓联亦有集句者，如梦花女云：

神女生涯原是梦；

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
又得仙云：

佳人难再得；

王子去求仙。

此为王某别其所欢，词意切合。

纪文达好作谐联，如

今日门生头著地；

昨宵师母脚朝天。

程玉树小住芙蓉庵；

潘金莲大闹葡萄架。

诸联，知者甚夥矣。顷又见某笔札云公尝谓《全唐诗》咸可对，独《琵琶行》之&“江州司马青衫湿&”则无可为俪者。遂悬三百金征焉。有某客，落魄京华间，闻之狂喜，遂进谒。文达曰：客何为者？&”曰：取三百金耳。文达异之，肃之坐。客曰：梨园子弟白发新，值三百金乎？文达喜，酬之,且为揄扬公卿间,遂大获而归。信是，则文达直有联癖矣。

金眉生题小姑山云：

有美一人，中夜闻五铢环佩；

逸世独立，下游俯两点金焦。

点染江山，而以侧艳出之，可谓别搆。

湘君好为赠妓联，有极工者。如小红云：

小扇轻罗人似玉；

红墙银汉夜如年。

碧桃云：

漫托行云依碧树；

独持杯酒饯桃花。

湘娥云：

前身应是湘江水；

顾影争怜娥女妆。

古人小联有极可喜者。如：

拳石画临黄子久；

胆瓶花插紫丁香。

名花未落如相待；

佳客能来不费招。

重来玉宇胜寒处；

再到黄山绝顶人。

花笺茗盌香千古；

云影波光活一楼。

咸别出手眼，联中上品也。

板桥联往往怪突恣肆，如其为人。仆尤恋其&“搔痒不着赞何益；入木三分骂亦精。&”十四字。

以上载《礼拜花》1921年第1期40-42页